三日后,娘娘庙码头。
寒风凛冽,河面浮冰未消。
一艘通体乌黑的巨大楼船已升帆待发,船身以坚硬铁木打造,远超寻常货船。
甲板上,身着吴家统一青色劲装的护卫肃然而立,气息沉凝,皆是不凡好手。
这正是吴家运送宝鱼的商船。
陈庆一身利落的深灰劲装,背负简单行囊。
“等到了府城安顿下来,我会给你们写信。”
他向着送行的母亲韩氏和表姐杨惠娘深深一揖。
临行前,他已与程明、孙顺道别,只告知了离去时辰,婉拒了送行,此行力求低调。
韩氏强忍泪水,不住叮嘱。
“你放心,我会照顾好大舅妈。”
杨惠娘则将一个包袱塞到他手里,里面是她这段时间赶制的厚衣。
“陈师傅,这边请。”
一名吴家管事早已候在舷梯旁,神色恭敬。
登上甲板,船舱的帘子被掀开,吴曼青的身影出现在舱门口。
她今日未着繁复裙装,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青色锦缎劲装,外罩一件雪狐裘领的披风,既不失贵气,又显干练。
她脸上带着惯有的从容笑意,朝陈庆微微颔首:“陈兄,一路风寒,舱内备了热茶,请进。”
陈庆抱拳:“叨扰吴夫人了。”
舱内布置雅致,暖意融融,隔绝了外界的寒冷与喧嚣。
一张小几上,紫砂茶壶热气袅袅,散发着清雅的茶香。
两人分宾主落座,有侍女悄无声息地奉上热茶后便退了出去,舱内只剩下他们二人。
货船在船老大的吆喝声中缓缓离岸,驶入宽阔的河道,向着府城的方向破浪前行。
窗外,高林县的轮廓在晨雾中渐渐模糊。
吴曼青端起茶杯,轻轻呷了一口,目光透过氤氲的热气落在陈庆身上,开门见山道:“府城不比高林,鱼龙混杂,水深浪急。陈兄此去五台派,多知一分,便多一分安稳。趁着这水路行程,曼青便与陈兄分说一番府城的几方势力格局,权当解闷,也盼对陈兄有所收获。”
陈庆放下茶杯,正色道:“愿闻其详。”
他对于府城了解可谓知之甚少,如果有吴曼青给他介绍,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。
“整个云林府势力盘根错节,但论顶尖,主要有以下几方。”
吴曼青声音平稳清晰,“其一,便是你要去的五台派。此派以五行立基,底蕴深厚,分设五院:庚金院主修拳脚掌法,刚猛霸道;青木院精研丹药、医术、暗器、毒术,手段百变;癸水院主练剑法,飘逸灵动,如行云流水;离火院刀法霸烈迅疾,势若燎原;最后的坤土院则以枪法见长,沉稳厚重,讲究一枪破万法。”
“五院虽各有侧重,但核心心法互补,弟子间也常有交流切磋。”
“庞都尉就是坤土院内院出身。”
陈庆默默记下,尤其是关于庚金院的信息,这与他修炼的通臂拳、八极金刚身最为契合。
若能拜入其中,再兼修青木院的暗器毒术,攻防手段必将大增。
“此外,栖霞山庄、玄甲门、寒玉谷等宗派,实力皆不逊五台派。这四大门派掌控八十七座城池税收,收缴赋税,镇压豪强邪教,堪称一流砥柱。”
“其次便是云林商会,这并非一个单一势力,而是由云林府几大豪商巨贾牵头,联合众多商行组成的庞大利益共同体。其触角遍及各行各业,财力雄厚,影响力渗透到云林府的方方面面,像县内韩家,李家便是云林商行边缘势力。”
“最后则是百年武道世家大族,柳家和郑家,这两家盘踞在府城数百年,族内有着家传心法武学,出了不少高手,并且有深厚人脉,产业遍布云林,尤以矿藏、钱庄为主,甚至是其他府的武道宗派都有着联系,不可小觑。”
她总结道:“这些势力彼此之间关系错综复杂,合作、制衡、冲突并存。此外,还有一些次一级势力,等你日后到了府城自会知晓。”
陈庆面色凝重。
仅从吴曼青寥寥数语,便可知云林府水深浪急,日后行走,更需步步谨慎。
船行数日,由内河转入更加宽阔汹涌的大江。
两岸景致从熟悉的丘陵村落,逐渐变为人烟稀少、峭壁嶙峋的峡谷,最终豁然开朗,进入一片水网如织、岛屿星罗的水域。
这天,陈庆和吴曼青两人立于甲板之上。
“前面就是千川泽了!”
吴曼青指着前方烟波浩渺处,“云林城,快到了!”
陈庆看向不远处,当一座难以想象的巨城轮廓在地平线上缓缓浮现时,即便是陈庆心志坚定,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。
府城!
远望其形,便觉一股磅礴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城墙高达十数丈,由一块块切割整齐,泛着金属石头垒成。
城楼巍峨如巨兽盘踞,旌旗猎猎。
更令人震撼的是环绕城池的水系。
数条宽阔如大江的运河呈放射状汇聚于此,又分支流淌,如同巨龙的脉络。
千帆竞渡,百舸争流。
华丽的画舫、满载货物的商船,甚至还有悬挂着不同帮派,世家旗帜,形制奇特武装楼船,在纵横交错的河道上穿梭不息,井然有序。
码头上人声鼎沸,号子震天,货物堆积如山,充满了繁华与活力。
楼船缓缓驶入主航道,经过一座座气势恢宏的水门。
守门士卒气息剽悍,目光锐利。
陈庆能清晰地感知到,这些普通的守门士卒,竟大多有明劲修为,领队者更是暗劲好手。
进入内河,府城的全貌更令人目眩神迷。
街道宽阔平整,可容十马并行,皆是坚硬的青罡石铺就。
两旁建筑鳞次栉比,风格各异却无不透着力量感与岁月感。有高耸入云的塔楼,飞檐斗拱,雕梁画栋。
悬挂着‘万宝阁’,‘神兵坊’,‘丹鼎楼’等巨大牌匾,流光溢彩。
有占地广阔的演武场,传来呼喝与金铁交鸣之声。
有古朴肃穆的武庙,香火鼎盛。
更有众多习武之人进进出出,气息强弱不一,却无不带着一股彪悍之气。
吴曼青笑道:“这里比之高林如何?”
陈庆由衷感慨:“天壤之别。”
此地与高林县截然不同。
即便是在高林县的内城,武者也不过是“比比皆是”。
可在这府城,熙攘人流之中,身怀武艺之人,竟是寻常可见。
吴曼青莞尔:“事不宜迟,我们直接去五台派。”
马车一路向西疾驰。
约莫一个时辰后,一片水域出现在眼前,正是定波湖。
烟波浩渺,水天一色,岛屿星罗棋布,水鸟翔集。
与府城河系的繁忙不同,这里的水域更显开阔、宁静,带着一种超然世外的灵秀之气。
马车沿着一条宽阔平整的青石大道疾驰。
道路两旁,是精心打理过的湿地景观,奇花异草点缀其间,令人心旷神怡。
远远地,一片宏伟建筑群映入眼帘。
那便是五台派!
整个门派的核心区域,竟似直接构筑于一片巨大的湖泊之上。
数以百计的桥梁、栈道、廊亭,如同精巧的脉络,将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岛屿、水上平台、宏伟殿宇连接起来,形成了一座漂浮在水上的小城。
建筑风格古朴厚重,多以深色巨石和古木建造,飞檐斗拱,气势恢宏。
楼阁之间,有白鹭翩飞,水面莲叶田田,雾气缭绕。
马车在巨大的山门前停下。
山门由两根玄色石柱构成,中间悬挂一块巨大的玉匾,上书‘五台派’三个大字!
吴曼青对陈庆道:“陈兄,山门已至,我便送到此处。”
陈庆郑重抱拳:“夫人一路照拂,陈庆铭记于心。”
“好,那便祝陈兄武运昌隆,一切顺利。”
吴曼青含笑颔首,马车随即驶离。
陈庆深吸一口气,他整了整衣襟,迈步向前方那熙攘的牌楼广场走去。
牌楼前广场开阔,此刻已聚集了不少人,大多是年轻面孔,神色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。
广场一侧有几间石屋,便是负责初步接待和审核的地方。
陈庆出示了庞青海的举荐信和身份文牒。
负责接待的是一位面色严肃的中年朱姓执事。
他仔细查验信件真伪与文牒信息,微微颔首。
“陈庆,高林县人士,年十八。”
朱执事登记着信息,“最后我要测试一番根骨。”
说着,他手掌在陈庆肋骨一摸。
陈庆顿时感觉肋骨酸疼。
朱执事看了陈庆一眼,提笔在纸上写下:四形根骨。
陈庆低声询问:“敢问前辈,这四形根骨是何意?”
朱执事淡然道:“此乃我五台派选拔弟子之法,根骨分一至九形,九形最佳。你这四形,算得中等。”
“好了,信息已登记在册,稍后呈交选英殿,待审核完毕,会分送各院首交叉复核。”
朱执事递过一枚木牌,“有消息自会通知,这段时间,你可去不远处的‘安平居’等候。”
“多谢朱执事。”陈庆抱拳告辞。
他出了山门,在隔壁街道寻到那间名为“安平居”的客栈,要了一间干净整洁的中等单人房。
房间不大,桌椅床铺俱全,临街窗户视野也不错,而且安静私密,便于修炼,价格也在他承受之内。
付过五日房钱,陈庆随伙计进了房间。
放下行李,他推窗望去,楼下巷子里人流如织。
很快他便注意到,安平居内,像他这般带着行李、神色间交织着期待与忐忑的年轻人,不在少数。
显然,大多都是想要拜入五台派。
“十八岁化劲,四形根骨……眼下只能等待了。”
陈庆默默关上窗,盘膝坐于床上。
稍作调息,陈庆便争分夺秒,再度锤炼起八极金刚身。
【天道酬勤,必有所成】
【八极金刚身铁衣(4/500)】
早在吴家商船之上,他便已将这门功法推进至‘铁衣’之境,筋骨血肉由此凝练,强度大增。
陈庆能清晰地感知到,八极金刚身每次突破,自身实力都会得到增强。
........
庚金院,演武场。
青石地面上冰雪消融,一位玄色劲装的中年男子刚收拳势,气劲如潮水般平复。
正是庚金院院主谭洋。
汗珠顺着刚毅的脸颊滚落,他随手抄起一旁的毛巾。
“师父,新的一批名录到了。”
一名弟子趋步而入,双手恭敬地捧着一叠厚厚的名册。
“放着吧。”
谭洋的声音低沉,头也未抬,只专注地擦拭着脖颈上的汗水。
“是!”
弟子依言将名册轻轻置于石案上,躬身行礼后,悄然退了出去。
谭洋深深吐纳,胸腔起伏间,体内的气机彻底平复。
他这才踱步至石案前,拿起最上方的名册,随即缓缓打开。
“戚宝瑞,十九岁,化劲,五形根骨......尚可。”
“陈庆,十八岁,化劲,四形根骨.......年里不大,实力尚可,就是根骨差了些。”
“郁曼文,十八岁,化劲大成,六形根骨!此女资质上佳,可堪造就。”
“孙霸,十九岁,化劲,三形根骨,哼.......废物!这等根骨也敢奢望内院?真是痴心妄想!”
.......
谭洋的声音冰冷,没有丝毫情感波动。
庚金院主修拳脚掌法,刚猛霸道,所以他对弟子的根骨要求最为苛刻。
在他眼中,六形根骨是入门的最低门槛,低于六形根骨,即使化劲实力,在他这里也等同于“朽木”。
每一次挑选弟子,都关乎庚金院的实力兴衰,关乎他这位院主能分得多少宗门资源,更关乎在宗门议事堂上的话语分量。
这绝非儿戏。
目光扫过,谭洋在陈庆的名字上多停留了一瞬。
四形根骨,十八岁便能练至化劲,实属异数。
若非家资雄厚以宝药堆砌,便是撞了大运得了奇遇。
这陈庆出身贫寒……倒像是后者。
他心中微叹可惜,根骨是武道之基,容不得半分虚假。
纵有奇遇,这四形根骨也注定了其上限所在,终究难攀高峰。
不再犹豫,谭洋将郁曼文和另一个六形根骨的名册单独挑出,置于一旁。
其余的厚厚一摞,被他干脆利落地合拢。
明日,这些被摒弃的名册,便会流转至下一位院主手中,等待着新的审核和考核。
..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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